在当下,什么才算一种“好”的生活?我们真的在追求它吗?
发布时间:2025-07-10 01:07 浏览量:1
“上岸”、“逃离”、“躺平”、“35岁危机”、“精神内耗”…… 这些高频词汇如同时代的密码,拼凑出一幅现代人关于“好生活”的集体焦虑图景:我们比任何时代都更渴望定义并抵达一种“好”的生活,却又比任何时代都更不确定它的模样,更怀疑脚下道路的终点。
技术的发达,没解放年轻人,反而加剧了疲惫;多元价值兴起,打破单一轨道的同时,也让旷野里的个体陷入意义贫困;万物互联,但全球孤独蔓延。我们被裹挟在“应该”和“想要”、“效率”和“意义”、“个体实现”和“系统约束”的多重漩涡中,定义一种“好生活”的难度,正与年轻人实现它的艰辛同步攀升。
人机圆桌第一期,我们聊关系,第二期我们讨论生活:在当下,什么才算一种“好”的生活?我们真的在追求它吗?
【文章中AI的回答,并不是AI的原本回答,也不限于某一个AI的回答。我们向多个AI提问,进行了人工调整。本篇出镜的AI为:chatgpt、deepseek、豆包、Claude】
文|李晓饱
编辑|oi
01
现在,什么才算一种“好”的生活?
青年志:跟过去相比,当下人们对好生活的定义是怎样的?
AI:过去的脚本,人们理解的“好生活”,通常是被社会结构高度规范化的,它包含清晰的物质指标(房子、车子、收入)、关系指标(婚姻、家庭)、以及象征性成就(职业头衔、社会地位)。 “好生活”长期被嵌入“发展主义”叙事中——更高的GDP、更大的房子、更陡峭的向上流动曲线。它是一套高度标准化、可量化的竞赛规则(如工资单、房产证、职称)。在工业化与城市化快速推进的阶段,这种“单轨制生活模型”是可行的,也是被广泛接受的。
当房价收入比突破34:1,当打工透支健康却换不来阶层跃升,这套脚本的承诺失效了。结构性保障逐渐式微,不确定性成为时代底色,个体开始意识到,即使照着旧范式努力,也未必能得到确定回报。年轻人面对的并非“如何赢”,而是“是否值得参与”。于是,“好生活”的定义从“攀登阶梯”转向“守护人的基本尊严”——健康是被年轻人列为首要幸福要素,然后是不被异化的劳动,和可持续的情绪状态。人们开始从“结果导向的好生活”,转向“过程感知的好生活”。
《完美的日子》剧照
关键转折点,是 “意义”不再依附于宏大目标(如“成为人上人”),而是沉淀于日常实践——一次完整的睡眠、一段高质量陪伴、在兴趣社群中被“看见”。这是对系统性挤压的无可奈何的防御。
青年志:这种“好”,更脆弱、更难达到吗?好的定义在扩宽和回收,但是年轻人的群体情绪都很低迷。
AI: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追问,要回答这个问题,需要先继续梳理“好生活”定义背后的逻辑的转变,这种转变不是轻微的偏移,而是范式层面的重构。
首先,是价值逻辑的转变,过去到现在,好生活的定义是从“达成型生活”到“体验型生活”。
过去,“好生活”往往是被设定好的目标——它具有强烈的目的论倾向。比如:拥有一套房、一份体面的工作、一段稳定的婚姻,便是“过上了好日子”。这是典型的“达成型生活”,强调成就、稳定与社会认可。它的前提是:社会有明确的上升路径;努力与回报之间有正相关;个体需要通过符合规范来获得安全感。
而当下,“好生活”逐渐转向“体验型生活”:它不再是一个可以达成的终点,而是一种持续可感知的状态——我现在是否轻松、是否自由、是否能掌控节奏、是否活得像自己。背后逻辑是:成就不再稳定,路径不再线性;于是幸福感转向“即时体验”和“过程感知”;好生活,不是“完成了什么”,而是“此刻感觉如何”。
其次,评估指标的变了,它从社会坐标系转向主观状态感。过去判断一个人是否过得好,他有没有车房,工作单位好不好,孩子成绩好不好。这些是外部性的、社会可见的指标,也是“别人眼中”的好。
但现在,越来越多年轻人以主观状态感来判断生活的好坏:“这份工作虽然薪资高,但我一直焦虑” → 算不上好生活;“我没有房产,但日子很松弛,关系也干净” → 更接近幸福。换句话说,好生活的坐标从社会评价系统转向个人心理系统。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认知转向。
第三,是生活经验的重构,从线性上升到动态平衡。在过去的线性人生中,“好生活”是一条爬坡路:上好学校 , 找好工作 , 结婚生子 , 有所积累 , 安度晚年。
但今天,现实是非线性的、充满不确定的。人生轨迹更加破碎、多元、折返,所谓“路径依赖”已被打破。因此,“好生活”变成了一种对生活要素的动态管理与长期调和:情绪是否可控?节奏是否稳定?关系是否干净?自我是否没有失真?它更像是一种能力,而不是结果。
《好东西》剧照
过去的“好生活”,是你是否抵达了社会给出的答案;而今天的“好生活”,是你有没有能力构建一个自己能住进去、感到舒适的世界。这不是一种价值的崩解,而是一种从宏观叙事到微观感受的转向。
接下来,我们就能知道,为什么其实年轻人对好的理解比以前更深刻、更开阔、更懂,但是更难达到了。
因为好生活从“可达成”到“需持续维护”的转变,确实带来了更多脆弱性。今天你状态很好,明天却会突然陷入情绪低谷,幸福更像是一种需要不断调校的“心理气候”,而非固态的“居所”。我们从“抵达一个稳定状态”,进入了“持续修复自己的状态”。这本质上是一个系统性的不安定结构,个人需要承担更大比例的“生活治理责任”。
02
这种好,是暂时的吗?
青年志:即便知道“好生活是什么样”,但是我周围不少人都有一种“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”的焦虑。
AI:这是当下大量年轻人的典型感受。这种感受,其实反映了一个深层结构的断裂:不是没有目标,而是目标不再自动地带来意义感。过去的社会路径天然附带意义(上大学、考编、结婚),你无需怀疑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而现在,即便你决定做一件事(如“转去做自由职业”或“回小城生活”),你也无法确定:这是不是值得的?三年后会不会后悔?我是不是在浪费时间?这是一种意义结构的去中心化之后,留下的空缺。个体被推到了要自我建构意义的位置,而这不是一代人天生具备的能力。
“下一步不知道干什么”的焦虑,其实不是目标缺失,而是意义承载结构的失效。可以说,这是“好生活”的定义发生变化之后,我们必须面对的代价之一。
青年志:我们是否正在进入一个“去目标化社会”?如果是,它是短暂的还是长期的?
AI:从多重社会征兆来看,我们确实正在进入一个“去目标化社会”。一个不再由宏大目标或单一价值驱动的时代。它并不是“目标消失”,而是目标的退位、碎片化、短周期化。
宏大的、线性的、长期的生活目的系统支撑了人们对“为什么要努力”“未来会变好”的基本信念。现在,这套系统正在全面松动甚至崩塌:经济增长趋缓,阶层跃迁通道变窄,“只要努力就能翻身”成了过时信仰;数字平台打碎职业路径,灵活就业、自由职业兴起,带来了更高的自由,也削弱了长期职业目标感;消费社会与短视频文化,将“目标”转化为即时反馈和快感,“坚持五年”输给了“现在爽一下”。
于是,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人,不再问“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”,而是问“下个月怎么活”“这周怎么不崩”“今天值不值得起床”。
这是一种从“意义驱动”到“机制维持”的迁移:不再是追求“成为谁”,而是努力“维持自己别垮”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短周期、感受导向、去宏大叙事的目标体系:想拥有一个生活节奏更可控的状态;想拥有情绪不被吞噬的一天;想维持一种身心“松弛”的感受;想去一次博物馆、办一场局、做个好梦。它们都是目标,但不再构成一个“人生故事”,而是一个个即时可实现的“心理补丁”。
这也解释了当代年轻人常说的“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”,不是因为没有事可做,而是:当人生缺乏整体叙事时,个体的每个行动都像是漂浮在意义真空里。
从目前来看,我们仍处在“旧范式已崩,新范式未立”的断裂带之中。“去目标化社会”不是短暂的迷失,而更可能是一种结构性、长期性的转变。
03
好生活的标准变了,会带来什么变化
青年志:过去的好是群体的好,现在的好是个人的好,好的共识被消解了。
AI:对,现在,我们每个人都在重构自己的生活意义系统,这导致两种结果:
一是代际之间失去了共同语言(父母不理解你的选择);
二是同龄人之间共鸣减少,比较加剧(别人成功是另一种生活方式,不再是你也可以走的路径)
我们失去了参照系统。而在没有参照系统的前提下,你每迈出一步都要“自己为自己承担解释的义务”。
这是一种结构性孤独。
青年志:“好生活”的标准发生变化后,还联动带来了哪些转变?
AI:“好生活”的标准之所以重要,是因为它不仅是个人的愿望,也是社会运行的默认剧本。
当它的标准发生变化时,并非只是个人在换一种活法,而是整个系统性再编排。
首先,是职业路径的变化,从线性上升 ,到自我匹配与情绪负担最小化。过去,职业成功=稳定平台 + 晋升阶梯 + 高收入;现在,越来越多人开始问:“这份工作让我焦虑吗?”“它会剥夺我活着的力气吗?”“它和我是谁有关联吗?”于是:越来越多年轻人选择离开“好单位”,转向小公司、自由职业或灵活用工;“不加班”“远程办公”“工作即生活”正在成为新工作标准。
“好工作”的标准正在重新定义:从成就导向 ,变成状态导向,年轻一代在职场就非常看重边界清晰。
其次,人际关系,从角色义务 ,转换成了情绪能量管理。过去,关系是一种“责任”——亲情讲孝道、友情讲义气、爱情讲忠诚;现在,关系是能量交换与情绪判断:“我和这个人相处累不累?”“我在这个关系里能不能做自己?”“有没有情绪劳动的耗损感?”我们看到:越来越多年轻人主动“断亲”或维持“冷淡式家庭关系”;社交不再追求广度,而是“小而稳定的关系密度”;“安静离开”和“关系降级”变成一种自我保护机制。 “好生活”强调情绪健康,人际关系也变成一种“心理负担的管理”。
然后就是生活节奏的变化,从效率最大化变成状态可调节、生活可掌控。过去:追求快、满、不断提升效率,时间碎片都要利用;现在:反向思潮涌现:开始拒绝高效焦虑、反内耗。城市逃离、Gap year、乡村漫游、慢就业、三线小城买房,去冥想、禅修、到山里庙里止语内观。
04
那些无力消费、无力构建状态的人,
是否被排除在“好生活”之外?
青年志:但是达到好生活的主要途径,似乎还是消费。
AI:这正是当代“好生活”转型中的一个悖论——“好生活”看似去物质化、去标准化、去目标化了,但它的达成路径,仍然深深依赖消费系统。
今天我们说“好生活”是状态,是节奏,是情绪感受,是关系质量,是内心平静——听起来很“去物质”,很“精神向”,甚至很“反消费主义”。
但你会发现:松弛感,有对应的生活方式内容账号、松弛风穿搭、呼吸疗法工作坊;情绪稳定,有心理咨询APP、芳疗精油、冥想服务、写作工具;身心连接,有City Walk路线、城市露营地、博物馆清单、轻断食计划;自我表达,有vlog拍摄器材、有声书订阅、有氛围感咖啡馆。
就算我们追求的是“非物质”的好生活,它的实现路径却被彻底商品化了。“好生活”去目标化,需要新的锚点,而消费提供即时锚点;“反模板化生活”被追求,又在社交平台上被再度模板化。我们正在经历的,不是简单的“去消费主义”,而是一种复杂的“消费主义的软化”或“情绪化”。
青年志:好生活看似从官方的社会的话语里摆脱出来,但是它对个人的要求是更高的,那些无力消费、无力构建状态的人,是否被排除在“好生活”之外?
AI:这个问题,直指当下“好生活”的最大结构性矛盾。我们可以毫不回避地说:是的,在当代“被消费定义”的好生活叙事中,那些无力消费、无力自我建构的人,事实上越来越被排除在“可感知的好生活”之外。
《走走停停》剧照
他们被排除的,不只是生活条件的便利与选择权,更是:在文化上被沉默,缺乏表达的位置;在心理上被剥夺,无法参与“状态感”的社会游戏;在结构上被无形剥离,失去了被认同的机会与归属感。
来重看好生活现在的主流想象:情绪稳定、关系干净、生活有节奏、自我不内耗;有选择权、有时间感、有健康管理能力、有生活风格;
听起来温柔克制、人人可向往,但它背后其实是高度资源密集的能力包。
想要实现这些状态,你需要什么?
相对稳定的时间结构;情绪承载空间(心理安全网、社会支持);审美与选择教育(知道自己想要什么);相对宽松的经济条件。
这是什么,这是一种中产以上的文化资本组合。
在底层劳动密度极高、城市空间高度压缩、情绪管理资源稀缺的现实中,这样的好生活定义,其实已变得排他化。对很多人来说,“好生活”不是一个权利,而是一种特权,一种阶层能力。
然后是情绪。在“好生活=状态好”的新逻辑下,生活变成了一种需要持续调试、维稳和自我运营的系统。
但问题是:不是所有人都有余裕去进行“生活调试”。对于每月收入不稳定的个体,谈“节奏感”是残酷的;对于在一线城市通勤2小时、工作10小时的人,“情绪自由”是幻觉;对于无安全感、无人际支持系统的年轻人,“自我表达”是一种风险。而算法平台与社交媒体不断强化那些“状态好”的样板,于是出现了这样一种结构性心理落差:在生活最难的人,被要求活得最像样。
青年志:在低资源环境下,如何构建不剥夺个体尊严的状态感?
AI:“状态感”不等于“状态消费”,想松弛?你需要瑜伽垫、香薰、露营椅;想情绪稳定?你需要心理咨询、情绪播客、治愈式vlog;想过理想生活?你得有独居的家、自由的时间、说走就走的钱。这种语境制造了一种悄无声息的剥夺感:如果你没有这些“物”或“经验”,你就没有资格拥有“状态”或“情绪”。得先拆解这种误导性同义。
在许多情况下,资源匮乏的不只是物质,更是一种“感受权的剥夺”:没有时间,就不能疲惫;没有空间,就不能脆弱;没有选择,就不能“状态不好”。久而久之,低资源个体会产生一种更隐性的内化羞耻:“我没资格讲究、没资格情绪、没资格拥有状态。”
我们需要重新提出一个基础命题:感受是一种人权。状态感也是。
其次,“好生活”的重新定义,表面上是个体觉醒,实则是系统失效的被迫应对。当健康成为“好生活”首选指标,恰因医疗资源不均、职场过劳、环境污染在持续制造健康焦虑。若仅赞美“觉醒”,却回避制度性修补,则定义权的下放可能沦为责任转嫁。
真正的议题或许是:当个体在废墟上重建“好生活”的微型绿洲时,社会结构能否提供土壤而非风沙?——例如,将“健康权”从个人养生提升为公共政策;将“灵活就业”从生存挣扎转化为受保障的积极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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